夏和顺

△朱自清先生像

1948年8月12日，朱自清在北平逝世。雷梦水称他7月上旬还扶杖到琉璃厂，照例在通学斋书店看书，“脸色苍白，面容憔悴”，喝茶休息后又去开明书店校阅闻一多全集。朱自清日记7月1日记“体重41.6公斤，较前略增，进城买书”，10日也有“开明（先秦文）、来薰阁”之记载。雷梦水所忆扶杖进琉璃厂，或许是7月1日。

朱自清买书中西兼顾，以实用为主。他自称“不在行”，在北平“像我那样买，像我买的那些书，说出来真寒碜死人”。雷梦水帮他买的书包括一些珂罗版画册，还有戏曲、小说及有关宋诗的典籍。

朱自清1917年入北京大学哲学系，喜欢看佛学书，曾在西城鹫峰寺佛经流通处买过《因明入正理论疏》、《百法明门论疏》、《翻译名义集》。1920年，他在琉璃厂华洋书庄看见新版韦伯斯特大字典，定价14元。因为拿不出这笔钱，想来想去，便将结婚时父亲给他做的一件紫毛（猫皮）水獭领大氅拿去当了。他很诧异当铺掌柜没有留难，“这件大氅是布面子，土式样，领子小而毛杂——原是用了两副‘马蹄袖’拼凑起来的”。父亲给这件衣服很费了心力，他以为能赎回但并未如愿，十几年后翻那本字典时仍引为遗憾。

朱自清留英归国后，忽然对杜诗发生兴趣，文雅堂书铺帮收了不少，都不算贵。朱自清特别提到：“那伙计是个麻子，一脸笑，是铺子里少掌柜的。铺子靠他父亲支持，并没有什么好书，去年他父亲死了，他本人不大内行，让伙计吃了，现在长远不来了，他不知怎么样。”帮他收书的还有雷梦水，所得包括明洪武本单复《读杜诗愚得》、清道光史炳《杜诗琐证》及清初刊本余光《昌谷诗注》，其中朱自清对第一种最为满意。

△《杜诗分韵》

收藏杜诗也让他见识了北平书价之离奇。有一回，某书铺送来高丽本《杜律分韵》，两册索价300元，“索价如此之高，荒谬之至”，况且书面上原购者明明写着“以银二两得之”。第二天另一家送来同样的书，只要二元钱，他立刻买下。

旧历正月朱自清和朋友照例都要逛厂甸书摊，朋友有人天天逛的，他住海淀清华园，每年只去一个下午——上午摊儿少。1933年2月1日他在日记中写道：“下午阅厂甸书摊，较往年殊有逊色。得《伦敦竹枝词》及阮嗣宗《咏怀》诗注文一册，甚喜。”他在《买书》一文中说，《伦敦竹枝词》花了三毛——“买来以后，恰好《论语》要稿子，选抄了些寄去，加上一点说明，居然得着五元稿费”。

这使他想起在伦敦买书，寓所附近有一家小书店，门口摆着一架旧书。他看见一本《牛津书话选》（The Book-Lovers’ Anthology），烫花布面，装订精美，400多页，七八成新，“才一先令六便士，那时合中国一元三毛钱，比东安市场旧洋书还贱些”。这本书介绍书籍，节录名家诗文，性质类似像叶德辉《书林清话》。因为买这本书，朱自清结识店主，以后买了不少便宜的旧书。有一种书找不到旧的，店主愿将新书按九折卖给他，这使他十分感激。

审读：孙世建